“你們是,溪山縣的？”

震驚過後，幾個評委不約而同開始細看手頭的資料。

縣城、市裏、省城，級別越高，工廠的實力也會越強,其中自然包括工廠裏工作的人。

這次來比賽的人,還有市裏的工廠,可誰也沒想到比賽的結果卻出乎他們的預料之外。

當然，重點還在於那個年輕的小姑娘。

“趙廠長,那個小姑娘……”

趙廠長此時也有些驚訝,目光落在江諾的身上，開口道：“我認識一個名叫江諾的小姑娘。”

江諾微笑：“您是明明姐的父親嗎？我之前見到您了，你們父女倆長的很像。”

“還真是啊,”趙廠長從座位上起身，走到江諾面前,“我聽明明說你在京市上學，是剛放假回來？”

他跟江諾說話的當口，另外幾個評委也都先後起了身，開始認真評估那幾臺機器的維修情況。

江諾只是用眼角的餘光看了一眼,就重新將註意力放在趙廠長身上：“是,我前些天才放假回來。”

“被找外援了？”趙廠長看著一旁的於大爺。

於大爺笑著點了頭：“還真是,江諾在維修發明很有靈氣,不瞞您說,我們這不是怕輸呢，這才不得已找了外援,不過您放心,如果我們能買到這條生產線,一定會仔細維護的。”

“能瞧出來您的能力也很強,不提最後的那個問題，前頭幾個問題，您的效率是最高的，”比賽已經結束，趙廠長也不藏著，直接說了事實，“不過我不得不說，你們這外援找的也確實是好，遠遠超出我預料啊。”

於大爺聽到這裏，自然明白趙廠長話語中的重點是江諾，順著往下說：“趙廠長跟江諾認識？”

“這不是巧了，我女兒原先就在他們大隊裏當知青呢，”趙廠長淡定道，目光隨著話語逐漸落在江諾身上，“我原先聽明明說你們大隊裏有很好的維修師傅，我還覺得不是很相信，現在看來，那維修師傅就是你吧？明明可總跟我提起你。”

“就是從小耳濡目染，加上遇到了好機會，”江諾也笑了，“我跟明明姐寫了好幾回信，也聽她說起過您，知道您很厲害，沒想到居然會在這裏見到您。”

“那你肯定是昨天就看到我了，一眼就認出我來了，還不來找我，”趙廠長笑著指了指江諾，“你是明明的朋友，我也當得起你喊一聲伯伯吧，不打招呼可不禮貌哦。”

話是這麽說，但趙廠長的笑容卻看不出絲毫生氣，畢竟他很清楚要是江諾昨天就湊到他面前，哪怕他面上不說，心裏多少會有幾分想法。

眼下的時機剛剛好，比賽已經結束，他也不去看修好的機器，這才能好好聊聊。

江諾也順勢接話，笑著喊了一聲：“趙伯伯。”

對話的時間，那邊已經確認好了維修的情況，評委們走到了他們跟前。

“結果出來了，修的很漂亮，特別是第四臺機器，最後那一步真的是神來之筆。”

“那個問題我們廠裏可是為難了很久了，結果我們都沒修好的問題，倒是叫你們修好了，早知道這樣，應該多搬幾臺不好用的機器過來，我們才能占便宜啊。”

“真是京大的高材生啊，學機械的？”

幾人在檢查的時候，已經確認了江諾的身份，再加上趙廠長在，這次說話也很隨意，大家在說的時候臉上都帶著笑。

“不是，我是學計算機的。”江諾笑著回道。

“就那個國外都才剛剛發展起來的計算機？這可不容易，你這還是第一屆大學生呢，我估摸著都沒有成套的教材吧？”有人問道，雖然是疑問，卻帶著肯定的語氣。

江諾自然點頭：“您說的是，不過這樣的小難處我們都可以克服。”

“沒有教材可不是什麽小難處啊，”另一人說著，臉上同樣帶著笑，“可惜了，依你對機械的了解，學計算機實在是可惜，你該學機械的。”

“京大計算機也好，沒什麽不好，哪怕困難，總也要有人去學，不然我們永遠都追不上國外發展了。”

“這話有道理。”趙廠長附和道，他來省城就是為了省城的新機器，所以對這話是頗有同感。

在場的評委都知道他的情況，心下了然，彼此對視一笑。

這個話題揭過，有人突然想起什麽：“說起京大的計算機，我好像記得今年上半年，京大好像幫著人家京市的計算器廠解決了一個大問題啊。”

“這我知道，你是說小型的計算器嗎？我們廠裏也配了幾個。”

“我們廠裏也有，好用啊，就前幾個月剛出來，大家都搶著要呢，也是仗著我們省城的位置重要，才占了幾個，小姑娘，你是京大計算機的，知道這事嗎？”

說到這裏，眾人的目光都不約而同看向江諾。

江諾也沒想到大家會提到這個問題，不過還是點了頭，實話實說道：“知道，而且計算器的圖紙和程序是我們提交上去的，當然，計算器廠也做了不少努力。”

“那也是你們有本事啊，還真不愧是京大的高材生。”

“對對對，你這小姑娘還真是不露聲色啊，以你這本事，那真是學什麽都不浪費，厲害，是真厲害。”

“這就叫‘長江後浪推前浪’，我們是老了，你看這小小年紀，就已經有這樣的成就。”

“還是可惜，怎麽不學機械呢，要是學機械，就你今天來的這回，我肯定得提前往上打審批，讓你來我們廠裏。”

“沒今天這回，人家也有好多廠裏搶著要，京大的學生，可不是你想要就能要的。”

說話間，幾人看待江諾的目光從一開始的審視變成了欣慰和讚揚。

雖然他們這麽容易就說出要江諾到廠裏，主要還是因為江諾計算機系的身份，基本不可能來這裏，隨口一說罷了，但他們的眼神作不了假。

江諾自然不會多說什麽，只是笑呵呵地聽著。

一群人又聊了一會兒，還是趙廠長先開了口：“繼續比賽吧，還有幾組，早上得比完，下午還得忙活。”

“對，聊的高興，差點忘了這事。”

“叫人來重新調整一下機器，那個轟鳴的機器也重新弄回去，等比賽全部結束，再調整回來，實在不行，還有江諾在呢，肯定沒問題。”

“哈哈哈哈，人家是來參加比賽的，怎麽開始指使她了？”

“不是聊過了麽，聊過就是熟人，”先前那人理直氣壯道，看向江諾，“小姑娘，你說是不是？”

江諾沒想到這些各個廠裏的負責人這個活潑，卻還是笑著點了頭：“嗯。”

她這一聲，讓屋裏的幾人又一次笑了起來。

沒過多久，機器重新調整會原來的狀態，江諾和於大爺也要離開。

一旁的趙廠長擡起手腕看了眼時間，然後看向江諾：“中午一起吃個飯吧，我請客。”

江諾下意識想要拒絕，結果對方再次開口：“就當是長輩請晚輩吃飯，能在這裏碰到也是緣分，我要是不請你吃飯，回頭明明肯定要生氣。”

江諾聽到這裏，只能點頭道謝。

趙廠長笑了一下，順勢又跟於大爺說：“您也一起吧，我之前註意到你們了，三個人，就一頓飯我還是請的起的。”

於大爺原先確實打算避開，沒想到他還沒說話，趙廠長就考慮到了，在這個時候，他自然是點頭答應下來：“那就謝謝趙廠長了。”

說完，江諾和於大爺離開屋子，回到了等候室裏。

跟著一起來的人就在等候室裏，見兩人回來，立即站了起來，快步到他們面前，關切問道：“怎麽時間這麽久，是出什麽事了嗎？”

“沒什麽事，”於大爺搖頭，掃了圈屋子裏，“這是走了好些人？”

“對，”對方點頭，解釋道，“你們出去比賽之後，有人來通知說是比賽結果要等到全部比賽結束後再通知，早早比完的人就先走了，說是要先去吃個飯，等再晚些，這廠裏下班，人會很多。”

說著，他連忙問道：“我們也去吃飯？”

“不用。”於大爺說著，拉著他走到角落裏說了幾句話。

江諾還站在原地，只聽到於大爺說完後之後，對方立即露出驚訝的表情，然後還下意識看了眼江諾。

她大概能猜到於大爺在說什麽，也不在意，還在原先的位置上坐了下來。

下午還得比賽，他們肯定不能去招待所待著，與其去外面閑逛，還不如留在這屋子裏，好歹有暖和的炭火。

過了一會兒，說悄悄話的兩人回來。

坐下後，兩人有一陣沒有說話。

江諾偏過頭看去。

於大爺咳嗽一聲：“江諾啊，這個……小張有事跟你說……”

江諾看向被於大爺稱之為小張的人：“張哥有什麽事直說吧。”

“哎，”小張立即點頭，“是這樣的，其實我心裏還是緊張，我怕下午的比賽不小心耽誤事，於大爺說你真的很厲害，所以我想，你能不能在下午的時候也陪我參加比賽？一般不會讓你插手，真的，我自己做，就站在邊上就成，不然我真的太緊張了。”

“這有什麽，反正下午也沒什麽事，”江諾笑了，“行啊，那我陪你去。”

“那可真是太謝謝你了，”小張長出了一口氣，末了對著江諾繼續道，“我不騙你，我是真的緊張，你看我的手，我覺得我的手都在發抖。”

於大爺擡手在他肩上拍了一下：“你連江諾都不如。”

“那能一樣嗎？”小張苦著臉，“江諾多厲害啊，京大都能考上，我肯定是不如她的。”

看他這樣，於大爺開始落井下石：“得，苦瓜臉。”

這話一出，小張的臉色更苦了。

江諾和於大爺對視一眼，都忍不住笑了起來。

小張不明所以，但見兩人在笑，也跟著傻笑起來。

這一笑，他一直顫抖著的手總算是穩了下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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